第5章

盡管已經很小心了，可動靜還是吵醒了媽媽。

“你個喪門星，克死你姥姥還不夠，還想克死我?在這里燒紙，你是不是想一把火燒死我們?果然是養不熟的白眼狼，說不定你奶奶也是被你克死的。看見你就煩，現在就帶著你的東西滾到地下室，再發出一丁點兒動靜自己去外面跪著吧。”

我默默將被媽媽踩滅的紙錢收拾好，小心翼翼地將自己的東西一點點挪到地下室。

其實當時我其實沒有那麼疼的，只是有些擔心那些燒到一半的紙錢奶奶能不能收到。

媽媽的臉色晚.晚.吖很不自然，她當然知道這一切只不過是遷怒。

可她就是控制不住。

看到這個女兒就會想起她姥姥，想起他奶奶不同意自己跟丈夫在一起，想起錯過的那次畫展。

她也曾真心期待過劫生的出生的。

可每次看到劫生瘸著一條腿都在提醒她，是她這個當親媽的不信任孩子，才導致生生落下終身殘疾。

媽媽像是一只炸了毛的貓，她站起來呼氣急促，像是想證明自己是對的一樣。

“父母怎麼會有錯?我從小就是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下的。我都能活的很好，憑什麼她

不可以?”

我以為爸爸會一如往常沉默承受著媽媽的怒火。

他卻輕聲開口。

“可那個時候的你快樂嗎?”

媽媽砸日記的手一頓，整個人仿佛被按了暫停。

手里的日記緩緩滑落到地上，而她也在一瞬間被抽干了所有力氣。

蜷縮在地上，掩面痛哭。

“我知道我不該這麼對她。可是曾經那些惡毒的話仿佛刻在我骨子里。只要生生一惹我生氣，我就會本能地脫口而出。就好像只

有從被害者變成施暴者，曾經的我才不會過得那麼苦。”

爸爸撿起日記，小心翼翼地擦了擦上面的灰。

然后躊躇了下，還是輕聲安慰著媽媽。

一遍遍告訴她，這不是她的錯，是原生家庭。

我飄在半空中，看著媽媽的情緒逐漸平息，輕輕嘆了口氣。

可同樣是一個媽生出來的，為什麼妹妹犯錯她就一再縱容呢?

為什麼要把對我的虧欠全部補償到妹妹身上呢?

她還是沒有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沒關系，我也給她準備了禮物。

8.

“其實我也想像妹妹一樣，在爸爸懷里撒嬌啊。那晚爸爸偷偷拿給妹妹的糖，應該很甜吧?可不知道為什麼，當妹妹拿給我時，卻變成苦的了。爸爸是不是也和媽媽一樣，覺得我是個喪門星，才不給我糖的?我以后再也不在家里祭拜奶奶了，爸爸的糖也給我一塊好不好?”

那是我在把東西搬到地下室時，無意間瞥見爸媽臥室亮起的微光。

暖黃色的燈光下，爸爸慈愛地摸著妹妹的頭，然后從口袋里掏出兩顆花生牛軋糖給她。

可我記得爸爸應酬回來后，并沒有帶糖回來啊。

壓抑又羨慕的心情如潮水般向我襲來，沖擊著我的四肢百骸。

手中薄薄的紙錢在此刻仿佛有千斤重，讓我用盡渾身力氣也拿不起來。

“姐姐，你睡了嗎?我這有糖…”

我看見妹妹話還沒說完就被爸爸示意噤聲。

他看到我了。

我應該裝作沒看見然后走開的。

可是我動不了，我已經沒力氣了。

又或者，那時的我還在期待著什麼。

‘砰。’伴隨一道輕輕的關門聲。

黑暗中，我淚流滿面。

后來那顆糖妹妹在上學的路上給我了，哪怕她并不知道當時我就在門外。

我撕開糖紙，伴隨著花生和牛奶的香甜，充斥著我的口腔。

可這麼好的東西，卻怎麼也蓋不住喉嚨晚.晚.吖里的苦意。

我強行讓自己從回憶中抽出來。

現在的我已經死了，他們再也不是我的父母。

我方劫生，只有奶奶，沒有爸媽。

爸媽這麼久以來第一次爆發爭吵。

爸爸紅著眼眶質問著。

“你為什麼死揪著她姥姥的死不放?就因為是同一年發生的事?還是你還在怨恨她讓你錯過那次機會?她是我媽養大的，給她燒點紙錢都不行嗎?都是我們的孩子，為什麼要她住地下室?我媽當時除了想讓我們找個

正經工作，和把生生抱過去養也沒怎麼著你吧?”

媽媽也毫不相讓。

“我做決定的時候你在干嘛?你阻攔了嗎?你也知道那是你媽，這些年你給她燒過幾次紙?那糖很貴嗎?你一幅畫都能買一倉庫的糖了，為什麼當時就不能給生生一塊呢?”

他們相互指責著，爸爸失聲痛哭。

媽媽最終還是妥協了，她跟著我爸一起去給奶奶燒紙，一起到奶奶的靈前懺悔。

后來我的靈位也被媽媽挪回我曾經的房間。

十幾箱的花生牛軋糖堆在我的遺像前。

爸爸支開媽媽。

此時的他明明還不到五十歲，卻老得快要走不動了。

爸爸趴在我的遺像前痛哭流涕。

“爸爸也是愛你的，爸爸怎麼會嫌棄你是喪門星呢?可是我看到你，就想起你奶奶，我不敢面對你，也不敢面對你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