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們上一次的聊天還停留在轉賬記錄。
「喂?你還好嗎?」
不等我回答她又接著說道:「你不要聽網上那些呀!他們是鍵盤俠,什麼都不懂的!」
「他們聽風就是雨,有一點點風吹草動就站在道德制高點指責別人,可實森*晚*整*理際上他們才是道德最敗壞的人!」
「奚寓,你會勝訴的,你一定會勝訴的。」
她的語氣小心又憤慨,像是破風而來的一柄利箭,狠狠刺穿了多日來包圍著我的負面情緒。
我顫著聲音問:「真的嗎?」
「當然!我相信你,真的,我相信你!」
那一瞬間我想起來保研通過后老師欣慰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說:「好樣的!」
有人期待我,有人相信我。
她甚至把相信重復了兩遍,還著重強調是真的。
所以不該是這樣啊,拿到保研名額的時候就想好了啊。
我要順利讀研,順利畢業,順利找到一份合適的工作,順利擁有屬于我的家。
我要一帆風順,去過和原生家庭徹底無關的生活。
我長出一口氣,像是久陷泥潭突然得救的人。
「謝謝……」我心里波濤洶涌,話到嘴邊卻只有兩個字重復,「謝謝。」
方護士說她剛到外省參與培訓,不然還可以來陪我。
我看了看外面灰蒙的天空,「還是不要來了,萬一被拍到對你不好。」
「鍵盤俠!腦殘粉!」
她低聲罵了一會兒,又囑咐我要小心。
我一一應下來,電話掛斷時我瞥到超市換上了大紅色的裝飾。
紅彤彤的,特別顯眼。
我這才想起來,再過不久就要過年了。
希望還有沒放假的律所。
距離開庭還剩一周半的時候,網絡上瘋傳起了一組艷照。
照片上的我近乎全裸出鏡,不堪至極。
【哇哦,身材不錯,二百一夜成嗎?我不嫌你臟@奚寓】
屏幕上出現了一點鮮紅,正就落在我的名字上。
我后知后覺摸了摸嘴巴,發現是下唇被咬破了。
我扯唇苦笑,關上手機扔到一邊。
不要想,不要看。
這是方護士給我的六字箴言。
但真的好難,尤其是那組照片被曝光后,我幾乎閉上眼就能回憶起黃子賢拍攝時獰笑的模樣。
被刻意遺忘十幾天的恨和痛又突然壓倒了我身上。
趾高氣揚的奚芯。
肥大大耳滿眼色欲的黃子賢。
最后是我,像牲畜一樣被明碼標價的我。
我記得房間里的燈是刺眼的白熾燈,把趴在我身上蠕動的肥重身軀照得清清楚楚。
在那個寒風倒灌的雜物間里,細雪從窗外飄落到我身上的時候,我好像看到了爸爸。
我說:「我好想你。」
年二十九這天旅館老板找到我,想讓我搬出去。
我看了眼窗外已經守了三天的媒體和憤憤抗議的粉絲,點了點頭。
走前我聽到抱怨聲:「她住過的那間屋子得好好消毒,爸你都不該讓她住進來,她做的事可惡心了。」
我不自覺收緊了抓著包肩帶的手,又加快了腳步。
街上的年味很濃,白天剛下了一天的雪,我全副武裝地在一片紅與白中行走,卻怎麼也不知道該去哪。
我想起我爸教我學寫字的時候說過:「寓有居所的意思,爸爸希望我的寓寓永遠都有家。」
他明明給我取了個這麼好的名字,我卻連森*晚*整*理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我苦笑著搖搖頭。
在D酒店辦入住的時候前臺著重看了我好幾眼,但大抵還是職業素養占了上風,什麼都沒有說。
大酒店和小旅館果然是不一樣的。
除那晚的監控失誤外D酒店是市里安保最好的酒店,粉絲也好,媒體也罷,沒有房卡誰都進不來。
也多虧了奚漾的五十萬,不然我現在連個能安靜過年的地方都沒有。
我想起這些的時候不免嘲諷。
先過年吧。
過完年就該開庭了。
到時候……應該會好吧?
我沉沉嘆了口氣,抓著那點光亮踽踽獨行。
但大概是這點光實在太弱,說滅就滅了。
年三十的中午,我看見了學校官微在早晨九點四十發出的聲明:【經學校教務處商議,取消奚寓保研資格。】
評論區一半在叫好,一半在不滿意沒有將我退學。
我死死握著手機,力氣大到有些疼。
又是這樣,又是這樣。
失而復得,得而復失。
到頭來,還是什麼都沒有。
我低低笑出聲來,一邊笑一邊哭,從鏡子里看就像個形容枯槁的瘋子。
入夜后我聽見了遠處的鞭炮聲,從高處往下看去,整個城市燈火通明。
我在天臺站了好一會兒,將通訊錄翻了一遍又一遍,最終決定把最后一通電話打給我媽。
方護士現在應該挺高興,我不想打擾她。
「嘟——嘟——」
電話被很快掛斷,看來我媽也不希望被我打擾。
我笑了笑,轉而去打奚漾的手機。
大過年的,我總不想讓他們這麼舒服。
我等了很久電話才被接通,我搶他一步開口:「放心吧,我沒有錄音。」
「你在哪?」奚漾頓了頓,換了個話題。
「不是你們把我的地址告訴媒體的嗎?你說我能在哪?」
「寓寓……我知道你怪我,但那些照片不是我們做的,我也在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