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季蘭慈狡黠一笑,「皇上忙著求仙問道,早不來寶華殿了。這里香火旺盛,大人安心。」
好在老佛們積年累月地睡著,那些過剩的香火全進了我的肚子里。
每日我的神龕上都擺著新鮮的供果,季蘭慈每日為我燒三次香,選的還是最優質的香燭,這待遇,頗受世人追捧的趙財神也不曾擁有過。
季蘭慈,她是個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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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蘭慈每日雷打不動地替我上三炷香,擺最新鮮的供果。我還什麼都沒為她做,心里十分過意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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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來不是個眼里沒活的人,所以在貴妃推了季蘭慈落水后,我也將她推了進去。
奴才丫鬟可都看著,季蘭慈落水后,貴妃不知道怎麼腳下一滑就跟著跌了下去。也怪她命不好,明明堪堪到膝蓋的水,將她淹死了。
我自認為季蘭慈出了口惡氣,沒想到皇帝竟然將她關進冷宮了,理由是貴妃的一條命總要有人來背,否則無法同貴妃老爹交代。
天殺的!不是貴妃先動的手嗎?
說好的一生一世心意動?
就這?!
季蘭慈去冷宮前,還把我的神像帶了過去。
「大人,真是對不住,連累你跟著我吃苦。」
我沒敢告訴季蘭慈,貴妃是我推下去的,我怕她把我敲碎了。
「這才哪到哪?我之前過得遠比現在苦多了。」
原本我是想寬慰季蘭慈,但她聽到我這樣說,臉上的愧意愈發明顯。
「大人,你別怕,我即便在冷宮,也會讓你體體面面!」
季蘭慈還真的說到做到,她將隨身攜帶的包袱展開,里面全是些金銀細軟。
我問季蘭慈:「你什麼時候收拾的這些?」
「我入宮的第一天,皇帝賞的東西,我都留著。」
「早就知道他靠不住,君恩如流水,今日有,明日無,我還沒有蠢到將自己的命運托付給一個男人。」
「我又不要他的心,給我錢就行。」
見我神情呆滯,季蘭慈狡黠地笑著:「人總要給自己留后路,我爹之前就是這樣教導我的。」
季蘭慈說到她爹,眼里滿是崇拜。
她說,這個世上眼光最長遠的就是她那個滿身銅臭味、愛吹牛的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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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商賈的女兒,我家經營著大周最大的錢莊,除了錢,一無所有的那種。」
我有些意外,第一次見季蘭慈,她一身素衣在雨夜向我求助。
「那你怎麼會?」
「會來廟里求大人救我嗎?」
「我家遭了難,我爹,還有兄長都死了,身懷六甲的嫂嫂也死了,腹中未出生的孩子還被尖刀挑了出來,只為看看是男是女。」
「殺了我的家人,劫了我家所有的錢,還將宅子付之一炬,用走水掩蓋屠殺的事實。」
說到這里,季蘭慈臉上沒了以往的笑意,只有恨,濃濃的恨。
「那些人做得很隱蔽,看起來查無可查,但總會有蛛絲馬跡。」
我倚著冷宮一碰就掉灰的墻面,看著季蘭慈。
「可我爹拼盡全力護住了我一個,他希望我好好活著。」
「倘若你要報仇,我會助你。」
季蘭慈看著我向她伸出的手,良久,搭了上去。
「大人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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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第一次對一個凡人起憐憫之心。
我曾經,在這上面栽了很大一個跟頭。
但我還是決定要幫季蘭慈一把,沖著她為我供奉的香火。
「這麼久了,還不知道大人是何方神明。」
我抬眼,站起身來,看著我這唯一的信徒。
「我是誅。」
季蘭慈想笑,但不敢。
「大人說真的?」
這有什麼真的假的,我犯不著去誆騙人吧。
「當然,我是誅啊。」
見季蘭慈還是一副想信但不敢信的樣子,我有些急了,「你沒聽過也很正常,但我這名字,幾百年前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想在沙場建功立業、封侯拜相的人,都得來拜一拜我。」
「那后來呢?」
后來……
后來太平盛世,便不需要我了,自然就被世人忘卻。
「后來,便是你現在看到的樣子。」
季蘭慈不說話了。
過了一會兒,她拿出一張紙遞到我面前,「大人的名字是哪個字?」
我一眼看去,她將她能想到的字都寫了一遍,卻沒有一個是對的。
「這個吧。」
「朱?朱好哇!古詩中說:朱門酒肉臭……」
「加個言字旁。」
季蘭慈剩下的話全數咽進肚子里。
訕笑道:「原來大人就是誅!」
我挑眉,「你聽說過?」
季蘭慈:「剛聽說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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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蘭慈真的是個很頑強的女子,即使身處冷宮無人問津,但也活得風生水起,也沒怠慢我半分。
每日我都能吃到新鮮的香燭,這多虧了季蘭慈花銀子打通關系,給我買來。
「我是不是吃得有點多?」
「其實我也不用吃這麼貴的。」
季蘭慈不這樣認為,「大人是我請回來的,自然不會虧了你。大人放心,有我在的一天,我就要讓你吃最貴最好的。」
她一番話說得我很是感動,我以為她有后招。
后面那些帶過來的金銀,越來越少,逐漸見底了。
我才知道季蘭慈啥也沒有,只是跟她那個爹一樣,愛吹牛。
我很慌,但季蘭慈沒有。
她還將唯一一塊金子,給了冷宮門口的侍衛。
我不解,「給了他,我們怎麼辦?」
季蘭慈沒過多解釋,只跟我說:「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
「這也是你爹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