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飛速把地址發了過去，然后環顧四周。 

有時候真想抽自己兩個大耳刮子，那麼多房間，怎麼偏偏躲進了書房。

這個書房沒有窗戶，唯一的出口只有那扇門。 

我一個疾步沖過去，剛剛擰開鎖，手還沒來得及放上門把。

門外響起沉重的腳步聲，一步一步，越來越近。   

「寶貝你在哪兒？不是讓你乖乖待著嗎？」 

他的聲音還是我之前喜歡的那樣溫柔，此刻卻像利劍一樣穿透耳膜，直刺入心臟。

「跟你說了多少次不要偷看我，等會讓我抓到你，可要狠狠懲罰你哦。」 

我緊緊咬著牙，強迫自己不發出一點聲音，小心翼翼地挪動到門后，踮起腳尖貼緊墻壁。 

沒辦法了，只能賭一把！

07 

腳步聲從書房門口經過沒有停留，而是徑直進了隔壁客臥。   

我緊繃的神經松了松，手剛貼上門把。 

眼前突然黑了一片，一張臉正慢慢貼近磨砂玻璃，一直貼到五官扭曲變形還不停，像要穿過玻璃伸進來。

方志成有些變了調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寶寶，你在里面嗎？快出來，我等不及了。」

「咔嗒」一聲，門裂開了一條縫。 

走廊上昏黃的燈光搖曳不定，扭曲的陰影投進來，讓人脊背一陣發涼。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   

下一秒，方志成將門完全拉開了，就差一公分就會壓到我。 

他沒有開燈，挪著步子不緊不慢地走進來。

那個背影已經膨脹得我快認不出了。 

他走到書房的正中間，停下腳步，頭像提線木偶般機械性地左右轉了轉：

「寶寶，快出來，我聞到你的香味兒了。」

捏緊拳頭，我深深閉了閉眼睛。

然后背著身小心翼翼地挪動，一邊觀察他。   

就快要走出房門的時候，只聽到「嘎嘣」一聲。 

方志成的身子沒有動，頭卻飛速旋轉了一百八十度。

他的眼瞳只剩下了黑色，嘴快咧到了耳朵根，血紅的牙床暴露在外面，說不出的瘆人。 

「寶寶，找到你啦。」

我尖叫著把門重重摔上，拔腿就往外跑。

一路踉蹌著來到玄關處，拿上了汽車鑰匙。

上車后，油門直接轟到底，一下飆出去好遠，我敢說現在是我這輩子車技最牛逼的時刻。   

壯著膽子看了看后視鏡，他好像還沒追出來。 

我掏出手機夾在支架上。

屏幕里，柳扶風挎著一個包準備出發了：

「各位，今天我就下播了，救人要緊。」 

直播間不知何時已經上到兩千人了，彈幕一直在刷屏： 

【太可怕了，剛才那個腳步聲，我只在去動物園看大象的ŧüⁱ時候聽過。】

【主播來真的啊？】   

【這潑天的流量都不要，肯定不是自導自演。】 

…… 

直播間直接關閉了，幾乎是同時柳扶風給我發了私信過來： 

【跑！記住，破曉前千萬不要讓他抓到你。】 

我抬頭往遠處看了看，已經能看到化工廠排出來的煙了，快了。 

兩條腿兒的怎麼也不可能跑過我這四個輪兒的吧？

可是下一秒我就被狠狠打臉了。   

08 

車熄火了。 

我身體一直不太好，沒有去上班，這輛車已經在車庫吃灰一年了。

嘗試打火很多次都沒有成功。

打開導航，以為很近的工廠實際上離我還有十公里，不能坐以待斃，只能下車走了。

我顫著手給柳扶風發去語音消息，聲音里已經染上了哭腔：

「扶風大師你快點，我車熄火了！」   

可還沒來得及打開車門，車身劇烈地抖動了一下，很快周圍變得漆黑一片。 

我往外推了推，紋絲不動。 

心下一驚，我不會這麼倒霉吧？

這里也算得上是山區，但是最近幾十年綠化做得好，已經很少聽到有發生泥石流的新聞了。

我打開手電筒四處探照。

不是石頭，倒像是人的皮膚，一層一層堆堆疊疊，像攤煎餅一樣，從車頭覆蓋到車尾。 

這到底是什麼？   

車頭還有一點亮光，我打著手電往車頭照去，看到的東西卻讓我如遭雷擊。 

坑坑洼洼的表面有一個紅色的斑塊，上面甚至長了一根黑色的毛。

跟方志成脖子上的那塊胎記形狀一模一樣，只是被撐得很大，顏色也變淡了很多。

腦子里一下子冒出一個想法，令我難以置信。

可接下來聽到的聲音卻驗證了我的猜想。 

車頭的那坨東西傳出了巨大而尖厲的聲音：

「寶寶寶寶，你跑不掉啦。」   

我捂住耳朵，頭皮一陣發麻。

蓋在我車上的是一座肉山。 

而這堆讓人作嘔的肉來自方志成。 

我卸下救生錘，瘋狂地敲擊，妄圖找到一絲突破口。 

可是他撐開的毛孔像吸盤一樣牢牢地扒在車上，里面還汩汩流出黃色的臭水。

呼吸越來越急促，死亡的氣息四處彌散開來。 

我給柳扶風彈去語音通話，控制不住自己的瘋狂亂叫：   

「快快……救命救命……啊啊啊……」 

「最多五分鐘，堅持住……」 

五分鐘？我感覺連一分鐘都堅持不下去了。 

因為頭頂正傳來「砰砰」的悶響。 

方志成在用他那擠得看不到五官的頭瘋狂撞擊我的前擋風玻璃。 

一下……兩下……

玻璃炸開像蜘蛛網一樣攀附著，只等最后一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