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鎮里以長發為美。姐姐有著全鎮最長的頭發。可最英俊的男孩，卻偏偏喜歡我。約會完回家，姐姐找到我。「你知道怎麼樣，才能讓頭發長的更快嗎？」

「每殺一個人，就能獲得她全部的頭發。」

「好妹妹，你不該搶我看上的男人。」

01

「顏色 90 分，光澤度 80 分，手感 85 分，長度 80 厘米！」

「綜合成績 85 分！」

班主任韓老師捧著登記表滿意地點了點頭，將視線從一旁的女生后背上收了回來。

她的長發被人剪去，原本快及地的一頭秀發，現在堪堪只到肩膀。

這，便是我們的期末考試。

一年一考，考試內容，就是比誰剪下的頭發更多更好。

「下一個！」

我排在隊伍最后，腳上沉甸甸的，像綁了兩塊石頭。

半天，才往前挪動了一小步。

班里一共有三十多個人，明明很長的隊伍，卻一下子就排完了。

再不情愿，也馬上就要輪到我了。

我縮了縮肩膀，努力想將自己藏在姐姐身后。

「下一個，柳婷。」

念到姐姐的名字，向來嚴厲的韓老師語氣都溫柔了不少。

她笑著推了推眼鏡，神態如沐春風。

「柳婷，顏色 100 分，光澤度 100 分，手感 100 分，長度 100 厘米！」

「綜合成績，100 分！」

聽到這一串驚人的 100 分，其他班級的學生紛紛看了過來。

「是柳婷吧，每次都全校第一的柳婷？」

「天哪，那是她的頭發吧？好像一塊閃閃發光的黑色綢緞啊！」

所有被剪下的頭發，都扎成一束掛在巨大的雪白墻壁上。

頭發用 5 厘米粗的紅絲帶固定好，上頭還繡了我們每個人的名字。

白的墻，黑的發。

按照成績，從墻頭排到墻尾。

展示三天之后，這些頭發就會由學校送去鎮里的假發工廠。

鎮里一半的人都在工廠上班，這些出售到世界各地的假發，養活了我們整個鎮子的人。

02

我的學號和姐姐緊挨著。

每次期末考試，都是我人生中最難挨的一天。

無數嘲笑的，不屑的，鄙夷的目光從四面八方朝我射來。

我感覺自己就像是陰溝中的老鼠被迫置于鎂光燈下，陰暗丑陋，卻無處躲藏。

韓老師露出一抹譏笑，語帶嘲諷：

「喲，全校第一來了。」

「不愧是姐妹倆，一個正數第一，一個倒數第一。」

「你媽生你時，不是在生小孩，是在排病毒吧？」

巨大的禮堂里爆發出一陣大笑聲。

我緊緊攥著衣角，恨不得地下裂開一條縫能讓我鉆進去躲一躲。

「柳玉，顏色 20 分，光澤度 15 分，手感 10 分，長度 15 厘米。」

韓老師把那一束可憐的頭發放到我手中：

「來，你自己摸摸，告訴我像什麼？」

我忍著屈辱，勉強從喉嚨中擠出一絲輕微的聲音：

「報告老師，像一把稻草。」

韓老師當著全校師生的面，兩根手指捏著我的頭發，嫌惡地丟進了一旁的垃圾桶中。

「這東西，根本就不配送進工廠。」

「柳玉，綜合成績 0 分！」

我垂著頭看向垃圾桶中那一束發黃干枯的頭發。

不仔細看，還以為是一把燒火的枯草呢。

扔進垃圾桶也好，總比掛在展示榜上，被所有人嘲笑譏諷要好。

我寧可上面寫著我名字的地方，是一片空白。

03

學校會根據每個人的期末成績發獎金。

姐姐拿到了兩萬塊，這筆錢足夠我們家半年的生活費了。

而我不但沒有獎學金，每年還要交一千多的學雜費。

回家以后，爸媽沒有罵我，也沒有責怪我。

他們甚至連看都沒看我一眼。

晚上媽媽做了極為豐盛的菜，烤雞，糖醋魚，椒鹽排骨，還有大龍蝦。

我站在一邊吸了吸口水，爸爸放酒杯的動作就重了許多。

厚重的玻璃杯幾乎是砸在桌上的，紅酒溢出，原本整潔的餐桌多了幾分凌亂。

「礙眼的東西，給我滾！」

餐廳中，一家三口其樂融融，有說有笑地吃著飯。

我捧著碗站在廚房，從門縫中窺探著屬于他們的幸福。

爸媽吃完飯都去客廳看電視了，我一個人默默地收拾東西。

菜還剩下不少，我大口大口吃著早已冰冷的菜肴，心里頭又酸又澀。

我的頭發為什麼不長呢？

姐姐一年可以長一米多的頭發，我卻只能長出巴掌長那麼一小截。

明明所有功課，我都很努力做了啊……

為了促進頭發生長，我每天都會用梳子按摩頭皮幾百下。

我還把淘米水攢起來洗頭，有時候也會用生姜水。

所以我的頭發一直有股奇怪的味道，學校里的同學都不愿意靠近我，說我聞起來像盤餿掉的菜。

不像姐姐，她的頭發，聞著有一股甜膩的花香。

像春日里的梔子花，夏日里盛放的玫瑰，秋日的濃郁金桂，冬日的清新臘梅。

我甚至從來都沒見她洗過頭。

不知道什麼時候，我的頭發才能和姐姐一樣呢？

這是我躺在樓下的雜物間里頭，每天臨睡前都要想上幾百遍的問題。

04

放假的時光很短暫，半個月之后，我們便是初三的學生了。

等初中畢業，媒婆就會上門，努力將我們在 18 歲之前嫁出去。

頭發長得越好的姑娘，前來求親的人越多。

而我，可能蹉跎到 30 歲都嫁不出去吧。

想到那些沒嫁出去姑娘的下場，我忍不住開始全身顫抖。